明棠在看见时祁的那一刻便知她的踪迹必定会暴露。
时祁平淡的语气就像是他在用普通的鱼粮喂鱼一样，彷佛被鱼啃食血肉的痛苦根本不存在。
寒意从明棠脚底升起，时祁为什么要用血肉喂池中锦鲤？又为什么诱骗她吃下这些以血肉为食的鱼？
时祁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指尖微动，簇拥在岸边大口大口吞食血肉的锦鲤像是被小石子弹中头一样沉入水中，一哄而散。
时祁收回只剩骨架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惊悚的手骨。
“害怕？你幼时也像这些锦鲤一般喜欢我......的血。”时祁刻意停顿，他见明棠脸色煞白，不紧不慢地补上后面两个字。
明棠接连被眼前所闻所见所震惊，一时难以回神：“我......你......”
面前满脸惶惑的少女的心思显然很好猜，时祁淡淡一笑，浅酌杯中酒水时不忘邀请人与他对饮：“过来，尝尝你十八年前想喝却没喝到的东西。”
明棠浑浑噩噩地走过去，停在离鱼池和时祁还有半步的距离，她不敢靠近池边，生怕一个不注意摔下去被池中锦鲤分食。
清澈透明的池水在月色下泛着幽蓝色的波光，双色的锦鲤在吃饱喝足后静静地沉在水底，又恢复成白日里笨拙驽钝的模样。
时祁并未像他之前表现出的那样温良贴心，对明棠肉眼可见的恍惚和惶恐视而不见，一杯接一杯地品尝佳酿。
当酒瓶只剩最后一杯时，明棠夺过时祁手里的装酒的玉瓶，端起空余的酒杯，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
她动作豪爽，时祁银眸泛起涟漪，笑意点点，像是长辈看见淘气的小儿一样无奈纵容。
紧张之下，明棠囫囵吞咽，尝不出什么滋味，和清水无异。
“滋味如何？”
少女放下酒杯，无辜又茫然的表情让时祁失笑：“牛嚼牡丹。”
他似是嗔怪地轻瞥明棠，清雅端正的眉眼无端多了几分艳媚，明棠有些晕乎乎地看着他波光粼粼的眼眸。
时祁轻轻摇动玉瓶，里面很快发出水波叮当的声音，显然酒瓶又被酒水灌满。
时祁亲自给明棠倒酒：“喏，再尝尝，慢慢喝。这可是神界的千年佳酿。”
明棠耳尖一动，“神界”两个字在她心里荡起不小的涟漪。
酒水入喉，有股淡淡的甜味，明棠腹诽道神界的酒还没他们村里喝得烈。
“时伯伯......”明棠试探性开口，话还没说就见到时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春水般的温柔第一次潮退，眼神颇有些复杂和严肃。
嗯，她是想着时祁虽然样貌年轻，但其实已经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为了表达她的尊敬，她才唤的伯伯。
毕竟“神君大人”过于生疏，她想为接下来的套话拉拉关系。
但时祁这个反应并不像很受用这个包含敬仰的、亲切的称呼。
“神君。”明棠讪讪一笑，“您以前见过我吗？我说的是，十八年前？”
时祁显然还有些介怀那一声“时伯伯”，他语气有几分僵硬：“是，那日我察觉到海底有异，等我下去查探时便发现你。”
时祁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狂躁暴戾的黑尾人鱼安静温顺地盯着一个襁褓，杀人不见血的触手小心翼翼地环绕在襁褓周围，不少举着避水珠在晃来晃去，似乎在吸引襁褓里孩子的注意力。
他隐在远处，这个距离平时不超过一炷香黑尾人鱼便会发现他，但今日，他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看人鱼逗孩子逗了一个时辰，人鱼都未攻击他，或者是，发现他。
海水里漂浮着浓浓的神血香气，时祁看着一己之力团灭五位神官的人鱼，心里生出浓浓的好奇。
襁褓里的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微弱的婴儿哭声模糊传来，时祁见到举着避水珠乱舞的触手纷纷僵在半空，那张被黑雾侵染的脸庞似有些惊慌。
时祁眼里的趣味多了几分，他还以为被杀戮情绪吞没的黑尾人鱼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类人的情绪。
他继续看着，当人鱼主动用触手划破自己身上的血管，将蓝色的血液送进婴儿嘴里时，时祁突然生出抢夺之心。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的情绪，只是为了抢夺人鱼甘愿用神族求之不得的血液供养的宝物。
可是，激烈的排他的独占阴郁心情，本不应该存在，就像黑尾人鱼不该有任何柔软的、美好的情绪一样。
“你会害死她的。”
时祁纠结片刻，还是主动走近，他任由自己不设防地暴露在人鱼的领地，这样无害的姿态不会过分激起人鱼的暴戾心思。
全副心神聚集在小婴儿身上的人鱼终于发现入侵者，鲜红的黑暗的情绪再度侵占大脑，他捏碎了避水珠，触手铺天盖地朝时祁袭来。
时祁身姿灵敏地躲开，一边靠近一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