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向燕姑娘，柔声道：“燕姑娘，宁远他最近心情不好，若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还望你多担待。”
燕明婳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身边人似乎都以为她和顾宁远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现在是顾宁远变了心，做了负心人。
恐怕连顾宁远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只有她知道，她对顾宁远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之前的来往都是出于利用罢了。
仔细想想，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讨厌顾宁远，顾宁远对她来说也只是一颗失控的棋子罢了。
思及此处，她很是真诚地说道：“都过去了，我只希望他能尽快想开才好。”
话音刚落，她发现顾闻居然朝他走来，“燕姑娘，宁远让我把这块玉佩送还给你，另外，作为赔礼，这把匕首就送给你了。”
顾闻将玉佩和匕首一起送到燕明婳的手上，接着道：“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燕明婳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在燕怀信的提醒下应了声“是”。
望着燕明婳有些踉跄离开的背影，管家有些激动道：“阿闻，燕姑娘她似乎……”
顾闻无奈道：“舅公，她还是个孩子。”
管家深深地望着他道：“在舅公眼里，你也还是个孩子啊。”
顾闻叹了口气，和眼前这位看着他长大的亲人道：“您去看看宁远吧，他刚刚被吓着了。”
“怎么突然就被吓着了？”管家不解道。
“小孩子间玩闹罢了，我之前让宁远和燕将军习武，他却没放心上，身子到底还是不够强健。”顾闻有些不快道。
“他已经是做少爷的人了，难道还指望他和你当初一样下地种田啊，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总是这样，难怪你儿子和你不亲！”
管家最见不得顾闻埋汰自己儿子的样子，他总觉得都是顾闻在顾宁远小时候没有给宁远足够的关爱，才闹得现在父子之间关系这么僵。
顾闻无奈扶额，“所以才拜托您关心关心他，顺便劳烦您在他面前给我说说好话。”
管家“哼”了一声就扭头离开了。
顾闻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也想关心自己儿子，可是这儿子实在不像他，也不像他的母亲。
当年，他因为忙着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缺失了顾宁远的整个童年，后来发现这孩子长歪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母亲去世后，顾闻知道他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是有恨的。
这些年，他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补偿这个日子，可是顾宁远想要的却总是与他的信仰相违背。
如此，也只好让他在痛苦中成长了。
他想回忆顾宁远童年时的样子，却发现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反而想到了当年他作为翰林院侍讲，刚在陛下面前出头时，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一幕。
那天皇宫里正在举办宫宴，热闹非凡。
他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讲，虽然受陛下器重，但还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
他在从翰林院出宫的路上，突然听见御花园的荷花池那里传来孩童吵闹的声响。
透过花丛，他看到三皇子和身边的侍从正要把一个女童的头按到池水里，那女童眼见不敌对方力气大，就拼命拉扯三皇子，想要拉个垫背的，那侍从担心三皇子受伤，慌乱之中把那女童甩进了水池里。
三皇子见人落到水里就没了动静，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带着同样慌乱的侍从着急忙慌得跑走了。
顾闻明知此事不同寻常，按照他最近的情况更不该多管闲事，但他想起女童不服输的样子心生怜意，抛下顾虑就冲上去跳进水里。
他在水里看见那个女童茫然无措地漂浮在水中间，眼睛紧闭却连挣扎都不会，吓得他一把将她抱住浮上了水面。
他看着这孩子出水后咳出了水，但还是双眼紧闭的样子，猜到这孩子恐怕是受寒了。
直觉告诉他在留在宫里恐怕不妙，可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家的孩子，又怕她落水后吹了冷风加重病情，索性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快速出了宫。
等回到府里就立刻叫了大夫来给她看病，果然是冬天落水后发热了。
他一边照顾她，一边派人打听宫宴上有哪家丢了女儿，没想到却得知她是燕将军的女儿。
燕家人接到他的消息后来得很快，师姐知道是他救了她女儿后对他连连道谢。
那次见面，他和师姐说要给老师报仇，师姐惊讶了一瞬却只是告诉他：“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他知道师姐不相信他能做到，但他必须这样做。
他忘不了那些官员修筑的偷工减料的堤坝被水一冲就倒，忘不了那些他熟悉的人漂浮在水面的尸体，也忘不了在洪水里幸存后却很死于发热的父母，更忘不了救下他们一家最终惨死在流放路上的老师。
轻叹一声，他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