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低矮逼仄，屋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床。
宋氏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直到扫过周氏后才恢复了些清明。
“翠花？真的是你吗，翠花？”宋氏伸出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周氏。
周氏急忙跑上去，将她的手握住，痛哭道：“娘，是我，是我！”
她又着急地望向尤氏，问道：“大嫂，娘这是怎么了？年初时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三月份时，不小心摔了一脚，后来双脚就没了知觉，一直躺在床上。”尤氏皱着眉头。
“可有请郎中看过？还能医治得好吗？”顾蓁凑到周氏跟前，对着尤氏问道。
“一把年纪了，还医治啥啊？你是不知道你那另外三个舅舅，他们看到你外祖母病了，直接就嚷着要分家，把家业瓜分得一干二净，就留下你外祖母让我们照顾，死活都不来过问一声。”
“也就我和你大舅心善，不忍心你外祖母撒手人寰，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才活了过来。要不然你们今日恐怕都见不到她老人家了。”史氏三言两语就把周家这半年来的事概括了一遍。
可她这话，顾蓁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因为她已经看到床边一碗刷锅水似的淡汤和几个长了斑斑点点霉菌的窝窝头。
更让顾蓁气愤的是，房屋里有个木盆，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粪便，无数苍蝇围着乱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来照顾宋氏！
宋氏呜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抱着周氏就是哭，已然说明她的境况了。
“大舅母还真是心善啊，这刷锅水是啥时候搁这的？怎还不收去洗刷了？”顾蓁冷笑着问道。
尤氏讪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昨日吃剩下的，可不是什么刷锅水，外甥媳妇莫要误会了。”
尤氏说着，伸手就要将东西收了出去。
“别，我中午和晚上还得吃。老大媳妇，给我留一口吃的吧！”
宋氏见一日的口粮被拿走了，又不知晓周氏今日不同以往，急忙开口阻拦，想要回粮食。
周氏和顾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尤氏更是笑容僵硬地望向几人。
“娘，你别开玩笑，咱们家里还有好的窝窝头，我这就去给你取来。”尤氏留下一句，慌忙走了。
周氏哪里不明白，看着瘦骨嶙峋，头发枯黄的宋氏，心里痛得不能自已。
“娘，大哥，大哥他怎么能这样待你？你从小最疼的就是他，他怎这般心狠？”周氏伤心欲绝，抱着宋氏又是一阵哭。
宋氏摇了摇头，艰难地转身，从枕头里边摸出了十来个铜板子，塞到周氏手心里。
“你和承光都是好孩子，这几个钱你拿着，娘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你，你也别跟你哥哥嫂子闹了，娘死了你也别回来，免得他们再让你难堪。回去吧，回去吧！”
宋氏目光含着泪水，仿佛担心尤氏随时会回来，一股脑将自己跟闺女的体己话都说了出来。
周氏已经哭成了泪人，抱着宋氏被单下的双腿哭得撕心裂肺。
“外祖母，你莫要担心，我娘现在好得很。”顾蓁走到宋氏另一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
宋氏这才看向顾蓁，伸手就要来搀扶，急道：“孩子，犯不着这般，你坐着说话就好。”
她犹豫着，又问道：“你就是跟承光定下婚约的顾家的闺女？”
顾蓁忙点头道：“我已经嫁进萧家了，今天是来给外祖母贺寿来着。”
“好，好啊！”宋氏高兴地直拍手，又道，“好孩子，别跪着了，快起来，地上脏。”
周氏也伸手把顾蓁拉了起来，眼睛红通通的，咬着牙说道：“蓁儿，你在这看着你外祖母，娘去跟你大舅理论理论！这个没良心的畜生！”
宋氏急忙要去阻拦，可周氏哪里是她能抓得住的，一个闪身就出了土屋。
顾蓁拉住宋氏的手，柔声说道：“外祖母不必担心，如今相公的腿医治好了，已经回到县学里念书，不日就会考上举人。娘不怕大舅他们，倒是大舅他们得掂量掂量，是否还敢跟以前那般欺负我娘和我相公了。”
宋氏闻言，先是一愣，又是欣喜不已。
“阿弥陀佛，我就说承光这个孩子是有福气的，老天爷开眼，他往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顾蓁笑着点头应是，又道：“娘和我也做了些小生意，如今日子过好了，手里头有些银钱，外祖母要是在这里过得不如意，就随娘和我去我们那里吧。”
宋氏怔怔地看着顾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一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垂青了，你们不要再为我操心，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就好。”宋氏摇了摇头，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去萧家。
顾蓁知道宋氏肯定是更希望留在周家的，毕竟她的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