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山雪用手遮住嘴。
不遮不行，她怕自己笑出声来。
瞧见王盼娣那怂样她就高兴~果然只有她们班主任才能治得住这个泼妇！
王盼娣抓了抓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忿，还有犹豫。
“小燕。”里屋走出一个男人，是谢小燕的爸爸谢大坤。“你和山雪一起去学校拿报告吧。”
“她衣服还没洗完呢。”王盼娣嚷嚷道。
谢大坤把脸一板，低声吼道：“你没长手吗？你去洗！”
让老师找上门很有脸吗！
这娘们，上次拦着谢小燕，不让她去上学，当天晚上就被老师找上门，骂了个狗血淋头，全村人都晓得了。老师是个文化人，骂人都不带脏的，却让谢大坤无法反驳，更在全村人面前丢了脸，好长一段时间他走在外面，都觉得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王盼娣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被谢大坤一吼，连忙把瓜子放下，老老实实地去洗衣服了。
卢山雪拉过谢小燕的手，笑道：“我们走吧。”
去学校会路过卢山雪的家，她让谢小燕在门外等等，“我去和我妈说一声。”
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把雨伞。谢小燕便问：“不会下雨啊，你带伞干嘛？”
90年代的农村人，完全没有要防晒的意识。
卢山雪撑开伞，将另一半遮到谢小燕的头上，笑着说：“日头太晒了，你出了那么多汗，撑伞会凉快一点。”
谢小燕没说什么，走了一段路后，才哽咽着开口，“小雪，你真好！”
卢山雪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忙偏头一看，果然见她红了眼睛。
“哎，你怎么哭了？快别哭啊。”卢山雪最怕看到人哭了。
谢小燕吸了吸鼻子，低低地说：“我就是觉得，你对我真好，比我家里人都要好。”
卢山雪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这年头，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普遍，像他们家这样不重男轻女的，反而是“异类”。但，卢山雪也没见过比谢小燕家还要离谱的。
王盼娣一口一个贱货，对谢小燕非打即骂。家务活基本都是谢小燕做，可她得到的待遇，甚至还比不上王盼娣养的鸡。
有一次，卢山雪去找谢小燕玩，那时谢家还在吃饭，谢小燕不过是伸筷子去桌上夹了一块鱼肉，就被王盼娣拿筷子兜头抽在了嘴上，一边打还一边骂。谢小燕无处可躲，连哭都不敢。谢家其他人却无动于衷，一个个就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吃饭。谢小燕哥哥的谢金宝，碗里鱼肉都堆得冒尖了，还是把谢小燕原本想吃的那块鱼肉给夹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得意地直摇头。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学校，敲响了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李慧珍今年五十多岁了，正戴着老花眼镜看手里的材料，听见声音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山雪，小燕，你们来啦。”
卢山雪道：“老师好，我们来拿素质报告。”
“快进来。”李慧珍将材料放下，从抽屉里翻出两张报告单，分别递给她们，“来，你们瞧瞧。”
“山雪这次期末考试考得很不错，语文100，数学97，总分在我们班排第二。要再接再厉啊！”
卢山雪乖巧点头，“好的，谢谢老师。”末了，她捏了捏手指，问：“老师，岳亭川……这次考了多少分？”
李慧珍道：“他语文98分，数学100分，只比你高一分。”
“喔。”卢山雪用鞋尖碾了碾地面，没再说话。
李慧珍又看向谢小燕，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疼惜。卢家湾地方不大，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她很清楚。明明也和卢山雪一样，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偏偏生在那样一个糟心的家里，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刻意放轻了声音，“小燕，你这次的成绩呢，和期中考试相比，有些退步。但是，你不要灰心。放假在家，你把我布置的暑假作业好好做一遍，有问题可以来我家问我。我们一起赶上来，好吗？”
谢小燕强忍着眼泪，点头应道：“我明白的，谢谢老师。”
等出了李慧珍的办公室，谢小燕的眼眶已经憋得通红。卢山雪拉起她的手，走到小花坛的树下，说道：“想哭就哭吧，别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