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卢幼安的笑声，“雪宝，你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去京城的军事院校上个课而已。”
“真的？你没骗我？”
“我干嘛要骗你？我可是解放军战士，从不骗人的。”
“小叔，你不是去请婚假的吗？怎么你领导还派你去军校学习呢？”
“因为你小叔我厉害啊，领导器重，去军校学习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这样啊……”他的语气听起来一切如常，卢山雪告诉自己不要瞎想，但又没有办法不去想。
“嗯，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好，小叔，那你在外面一切担心，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你在家也乖乖啊的，照顾好爷爷奶奶，等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嗯嗯，我知道了。”
“我得去集合了，挂了啊。”
“小叔拜拜。”
卢山雪合上听筒，和程桂兰回了家里，心里始终不太得劲。
“奶奶，你什么时候去拜菩萨啊？”
“十五那天去。”
“那我和你一起。”求漫天神佛，保佑小叔。
“好。”
千里之外的边城，坐在轮椅上的卢幼安挂了电话，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瞬间布满了整个脸庞。他连忙拿手掩住脸，不肯叫人看见他的脆弱和狼狈。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一脸黯然，眼眶泛红，痛苦地自责，“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这次任务，上级原本要派他去执行，最后却换成了卢幼安。
卢幼安仓皇抹去脸上的眼泪，说：“卫东，这怎么能怪你？你是为了让我在年底能够休婚假，才申请和我换任务。你要是自责，我会无地自容。我受伤……只能说，这是我的命。”
旁边的医务人员温柔地劝道，“卢同志，你不要灰心，你的腿还有康复的希望。我们已经替你联系好了京城301医院，你去到那边做手术，把身体里的弹片取出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卢幼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许医生，让您见笑了。”
“不会。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李卫东将他推回了病房，扶着他在病床上躺下，踌躇了片刻，问：“幼安，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你家里人吗？”
卢幼安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低落，“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为我担心。我爹妈年纪不轻了，我不想吓到他们。”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瞒下去吧？你这样瞒着，等他们知道了，心里头该多难过啊？”
“能瞒多久是多久……”卢幼安攥紧手底下的被子，接着说，“万一做了手术后，我康复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李卫东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道：“301医院是我们军队最好的医院，那里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
卢幼安默默点头。
“那个，最近几天有个叫周令姿的人打了好几次电话到部队里找你，她是你对象吧？”
“嗯，是。”
“那我再推你过去，你给回个电话？”
卢幼安放在被子里的手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点反应也没有。
双腿明明还在他的身上，他却好像已经失去了它们。
“幼安？”
卢幼安抬起头笑了笑，“暂时不用了。我困了，想先睡一觉。”
刚和家里人通了电话，他的心绪还没有平定，他怕自己会在周令姿“面前”露馅。
“哦，好。来，我扶你躺下。”
卢幼安阖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再度睁开眼睛，把头转向窗外。
窗户朝南，南方有他的家，他的家人，还有他的爱人。
缓过来后，他还是给周令姿回了个电话。
这么久没联系上，她担心坏了吧？
电话一接通，周令姿激动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幼安？”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有预感，直觉就是你的电话。我的预感挺准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清脆轻快，像温暖柔和的泉水抚慰着卢幼安焦灼不安的内心。
他嗯了一声，低低地说：“前段时间队里集训，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惦念了许久的声音，此刻徘徊在耳边，低沉浑厚，直直地冲击着周令姿的耳膜。她忽然觉着耳朵有些热，捂着脸说：“就……还好吧~”
卢幼安笑了起来。
他一笑，周令姿更害羞了，连忙转移话题，问：“你回来的日子定了吗？我去车站接你。”
“令姿，我暂时回不去了。”
周令姿一下子就愣住了，喃喃自语：“不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