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负羁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又对江盈说了一遍：“出去吧。”
江盈出去后，殿中只有我和他两人，我垂着眼捡珠子，想着再捡几颗就开溜。
一颗珠子被踢到我面前，我伸手想捡，却被轻轻踩住了手。
“这么廉价的东西，也配你弯腰？”
我头也不抬，握着珠子，从他脚下抽出了手：“配。”
“谁送你的。”
我全当没听见，说了声告退就往外走，身后响起凌负羁的声音：
“你喜欢那个小百户？”
我停住脚，却懒得转过身：“不喜欢。”
凌负羁用戴了玉扳指的手叩了叩桌，平淡的声音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谢渺因，回来。”
每次他叫我名字时，都意味着他很认真。
我不敢不回去。
于是只好坐到了茶案边，手心浸出汗来，一把珠子被握得粘腻，马上就要滑出去。
凌负羁给我倒了杯茶，久久不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我，那眼神很平静，不掺杂任何欲望，却又幽深得像湖，叫人望不到底，摸不到心。
“其实我们之间，是可以好好说一次话的，对吗。”
我低头盯着掌心的珠子，廉价的东西被赋予再多情谊，都简陋得像死鱼眼，轻声答道：“是。”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凌负羁在外人面前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奇怪。他嘛，是惯会作戏的。
可唯独在我面前，他永远做不成什么狗屁谦谦君子，已经互相袒露过人面下的兽心肠，装什么装。
“你在敷衍我。”
“没有。”
哗的一声，一杯带着烫意的茶泼到我手上，我毫无防备，被惊得松开了手，一把玛琅珠子再次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混乱，嘈杂，不堪入目。
我依旧低着头，目光跟着一个珠子，那上面被摔得已经有了裂缝，滚到凌负羁脚边停下，啪嗒，被他轻而易举踩碎。
那不是真玛琅。卿白那小子不识货，被人骗了……其实识货也没用，他俸禄低，买不起真品。
凌负羁居高临下地瞧着，嘴角浮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淡而轻蔑，如有怜悯如有讽刺。
“是你看人的眼光不行，还是那个小百户挑东西的眼光不行？”
我不想和他吵，手呆呆地举着，茶水和茶叶还挂在手上，狼狈不堪：
“有意思吗。”
“没意思。有些手段配不上你，更配不上我们。”
凌负羁抓过我的手，用巾子生硬地擦，他瞧了瞧我的左手，嘲道：“你为了他被拔掉五片手指甲，他却送你个假货，值得吗。”
“不值得的事我做多了。”我抽回手，“非要计较的话，后悔不过来。”
凌负羁默了会，拆下腰间的玉佩推到我手边：“你带好东西，他以后不敢送你次的。”
“次的我也要。”
凌负羁看着我，看透了，满意地笑了笑。
他说，谢渺因，你还是这么幼稚，永远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