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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上)(1 / 3)

我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听着。

阿尔伯特握住我的手,向格子帽摇头。

“连您也不知道吗?”他说。

和他同一侧座位的灰大衣男人接了话,“还能到哪?不是波兰吗?”

格子帽马上转向灰大衣,压低嗓子,“上帝晓得,有没有到波兰,我们那个猶太老邻居天天打听,说自从儿女走了,就再没有过消息。”

“打听什么!到哪不一样?早晚都得全部驱逐!”灰衣男人坐直了,整个脸从大衣里伸出来,大声说,“他们害得德国还不够吗?上次战争中……”

咒了好一阵(为了和平我们就让他别说太详细了),他情绪稍稍平缓,对我和那位孕妇说:“不好意思了,我当年也参军,当了个小军官,知道了不少事。”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三明治,自己咬了一口,一边解释,“刚才车站里的少女联盟给我的,一个金发小姑娘。多好啊,现在虽然是打仗,生活可比那些年好多了。”

“那到也是。”格子帽点头。

灰衣男人向我们道:“几位看起来都是好家境出身,哪里知道没吃没喝的日子。”

“怎么不知道?”弗里德里希接话,“我小时候也有好几年冬天一直吃萝卜,我们妈妈还说,要不是那几年没吃的,我还能长高点。”他大概1米7,作为飞行员其实挺合适的。

车里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想起了以前的困难。我记得阿尔伯特少年时代也是很穷的,他父亲早早去世,母亲教钢琴勉强维持生计。

灰大衣看了一会阿尔伯特和弗里德里希说,“参军的小伙都是好样的!我儿子也参军了,最近才升了少尉!我告诉他,你老爹当年就打过法国人。你也要好好打,别给我丢人!刚占领法国的时候他发照片回来,还搂着个法国姑娘。我回信给他说,玩玩算了,别给我带个法国媳妇回来!万一生出孙子是怂包怎么办?”

弗里德里希和格子帽都笑了。

“咦,您怎么没参军?您逃了兵役吗?”灰大衣怀疑地盯着格子帽。

“哪有,哪能?”格子帽无奈说,“我在工厂上班,军工厂。”

“哦哦,好好。”灰大衣点头,“都是为了帝国效劳,您也辛苦了。”

乘务员又一次敲门,送来了些热饮,说是代咖啡饮料。格子帽帮他妻子拿了一杯。

我拿出刚上车时乘务员送的两块苹果馅的酥饼。阿尔伯特似乎有洁癖,车上的食物碰也不碰。只拿了三份报纸。

我尝了一口酥饼,太甜了。饮料的味道像焦大麦茶,也不太好喝。

那孕妇慢慢啜着饮料,眼光却飘到了桌上,瞧着苹果酥饼。

我把没吃的那一块递给她,她看了一眼丈夫,道谢后接了过去。闻了好一会,咬了第一口。又吃了一口,剩下的用手帕包了,放到了衣兜里。

我把头伸到阿尔伯特那边,看他的报纸。

头版上是元首发表声明,重申与克里姆林宫的友好关系。这时候东线还没有开始打仗,德国与苏联表面上是盟友。阿尔伯特仔仔细细读了全文。又翻到军事版面,最近没有什么军事行动,他很快看完,把报纸给了我。

“一个趁灯火管制期间抢劫的人被判处歹匕刑。”格子帽念了标题,啧啧几声,“抢东西都要歹匕刑了,我猜抢的不是一般人,肯定是大人物。”

“您别瞎猜了!”灰衣男人指着报纸,“里面说了,不是大人物,就是普通人。没什么内幕,明明白白,元首的意思。战争时期,大后方不安全怎么成?就得严厉打击这些小罪犯!不管什么罪,歹匕刑起步。”

“上帝保佑德意志。”格子帽的妻子念了一句。

“可不是吗?德国就应该是德国人的。”灰大衣继续沉在报纸中,喃喃说着,“做得好!什么这种族,那种族,都给我回自己国家去。”

阿尔伯特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过报纸又翻看了其中一页,我想凑过去看,他却合上了,“没什么。”把报纸递给弗里德里希。

他用报纸轻拍了两下弗里德里希的肩,没有反应,原来他已经靠在窗边枕着胳膊睡着了。

“不是,不是,”他含糊地说了句梦话,“画睡美人的才是我的飞机。”

过了纽伦堡,没多久就到了雷根斯堡。天有点黑了,也很冷。我拿出披肩,也把围巾拿出来给阿尔伯特备着。

下了车,车站不大,远远就看到了科雷格的身影,背后停着一辆军用轿车。

“怎么是你亲自来接?”阿尔伯特笑,“你看还有谁来了?”

科雷格转向弗里德里希,胳膊伸出,一拳正中他胸口,“过年了想起我们了?前一阵找你,人影也没有。”

弗里德里希夸张地痛叫一声,捂住胸口,嘿嘿笑着,“我在天上忙着呢,最近37架了。”

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快,不知是不是哥哥被俘后,感受到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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