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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1 / 3)

从营帐到演练场路程不近,得了通传,沈逢春深吸一口气,跨上马,打定主意找萧长凛算账,他阴沉着脸,腰杆挺得笔直,打算跟萧长凛硬碰硬。

头上乱糟糟,衣服脏兮兮,可端起了都督架子,还是很唬人的,有的小兵甚至不敢看他,远远瞧见就躲开了。

虽然自己官职小一级,可大家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他萧长凛不能一来就拆场子,说到底,宜州还是他沈逢春的地盘!

可越往演练场走,越不对劲。

先是一队小兵架着几个血丝糊拉的伤员往军医帐子跑,开路的小兵边跑边喊:“让一让,让一让,救命呢,大家给让个道。”

又遇到两个小兵提着药箱,火急火燎地请军医往演练场跑,速度比他骑马都快。

沈逢春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血腥气顺着风而来,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他极度恐慌,甚至忘了吁马。

演练场外围搭了个行刑台,行刑台上有士兵在挨板子,如果只是这,沈逢春不会害怕。

行刑台外支起了几个架子,架子上挂了一溜人头。

这些人头他熟悉,都是他麾下用得顺手的将军。

不是兵,是将!

一瞬间,尖锐的恐惧刺破了沈逢春,他像一只跑了气的羊肚球,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在高高悬起的一排人头的震慑下,向没有方向的四周快速消散。

陈吉昌攻破宜州城都没有让他如此惧怕。

彼时他身边还有可以商量的老友,还有任凭差遣的部下。

此时,他孤身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尘烟四起的演练场外,耳边是士兵们士气满满的呼喝声,他被这震耳欲聋的操练声裹挟着,头晕眼花,如坠冰窟。

热火朝天的演练场外有一个冰凉的角落,沈逢春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看向不远处的演武台。

演武台下站着一排身穿甲胄,全副武装的生面孔将军,演武台上萧长凛穿着箭袖玄衣便服,身姿挺拔,他站在高台上,远的像个杀神,又近的像个噩梦。

高台上那个人年轻而俊美,如此生动,分明不是噩梦。

他皱眉叫停操练,对台下一个年轻的将军吩咐了什么,那个将军拱手领命,变换了阵法。

他甚至都没扭头看他,可强盛的气势穿过重重人海,像冰凌扑面而来,要刺穿他的头颅。

沈逢春连忙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偏过头才发现,是一阵风吹落了身旁枯树上残破的黄叶,叶子悠然落下,不经意扫过他的脸。

沈逢春打了个寒颤,花了巨大的精力才稳住心神。

他已经没有力气询问崔荣的事,更没有胆量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他的部下斩首示众,此刻,他只想回府好好睡一觉。

他想他娘,也想他爹。

可他爹娘远在京城,他感到浑身无力,折腾一夜,他累了,也很饿。

他想回府,好好调养调养。

可抬了抬胳膊,却抬不起来。

手里牵着的仿佛不是缰绳,而是千斤重担。他根本提不起来缰绳,平日他都没注意过,原来马缰也有重量。

沈逢春耷拉着脑袋,眼皮子半睁半合,浑浑噩噩地看演练场上的宜州兵如何训练。

前锋、弓弩手、遁甲护卫、长矛兵……

他们竟然在整齐有序的练习阵法,没有人垮个脸,也没有人做怪动作引人发笑,他们很乖顺,很听话……

太让人意外了!曾经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兵痞子们竟然面容严肃地在训练!

搁以前,这个时辰还是睡觉的点呢,根本叫不起来他们!

只一天,宜州兵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虽然身上还是软趴趴没力气,可是脸上的油腻混子样已然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脸色。

不可思议!

沈逢春瞪大眼睛盯着演武台上的萧长凛,他的身躯强劲而伟岸,背对着他踱步向东,看不到神情,只看到他迎着光,晨曦在他身上勾勒一层神圣的白。

凶神降世,那也是神啊!

沈逢春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把他从边疆求来的目的——夺回宜州。

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能把这场战争打赢了,即便害得他丢了兄弟,殁了手下,也是他的再造恩人。

又不是亲生兄弟,更何况他崔荣背着自己不知道干了多少腌臜勾当,吞没军费还把屎盆子扣到自己脑袋上,平时作威作福,遇到硬茬知道怕了,拍拍屁股逃跑,还想挟持他叛国,也不想想,自己老爹曾为国柱,儿子投敌,让他爹怎么活?!

这种害人害己的义兄弟,不要也罢!

至于那一串人头,这些人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落到萧长凛那厮手里了,他们本来就不干净,烧杀淫掠也不是没干过,再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下没了,再培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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