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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1 / 2)

帐内又亮又暖,他自愿坠入鸳鸯阁笼楼外的海崖。

他顺着竹榻边缘滑下去,堪堪变成一个跪坐在地的姿势。乌黑的发丝原本用一支青玉簪绾在头顶,此刻也稍显颓唐的垂下几缕。

她坐在了榻边上,两人离得倒是不远。

“说吧。”她弹了弹指甲,面无表情地说。

他伸手把碎发撩到耳后,呼出一口浊气,仿佛早就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将军要听什么,阙蓝都与你说来。”

“你既然是礼公的人,为什么他要从帝京派人来杀你?”

“我原本是礼公安排去监视刘鸳儿的,多年来也是我暗地里点数来往客人整理名录,抄誊递去帝京。我背叛他,他自然要杀我。”

“礼公就按照你写的名录查刘鸳儿的账?”

“是。”

李千沛冷笑一声,“哼,看不出还有这个本事。”

“这也不算什么大本事。” 阙蓝说着,慢慢挺直了背。“我一个人是记不全的,将军还记得第一次上岛时候引路的驼背小厮吗?”

她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小杂碎在酒里给她下药,让她意乱情迷摸了阙蓝,留下了恶习。

“他也是我的助力之一,他这样的来来回回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女将军挑了挑眉毛,发现垂着头的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你上岛的时候只有十一二岁,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

“交给一个娈童对吗?”他接下了李千沛的话,露出晦涩的一笑,“将军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被卖到帝京之后在一户人家关了四年,然后逃出来了在帝京流浪?”

“你说你那期间被反复倒卖。”

“按照身契上的出生年份来说,我五岁被拐,九岁逃出,十一岁上岛。中间那两年就是……命运轮转的开始。”

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李千沛问:“什么意思?”

他抬起褐色的眸子看着她,问:“将军可曾听过潘小来?”

那个天琛后期在帝京昙花一现的神童、反蓄奴浪潮的导火索、传说被藏进门阀高墙的天才,她一直认为兰加志就是……

“我就是潘小来。”他说这话的语气平和自然,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女将军悄悄地吸一口气,这一路虽对他的身份加以无数猜想,却没料想是这样。

“不如阙蓝给将军讲讲市井传闻中不曾有过的细节。”他抬了抬下颌,脸上仿佛糊了一层面具,带着恰如其分的温和笑意,“买我的人是礼公,送我进书院的是礼公,贿赂京兆府拍下我的还是礼公。阙蓝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在培风书院的那两年,阙蓝每日只睡两个半时辰,只求多学一点课程,多看几页书本。书院偶尔来讲纵横之术的女先生……阙蓝以为,她真的能让我参加发解试。即便是回来被礼公再次收回府中,阙蓝也不曾料到会变成一枚死棋,动不得死不能。”说到这一句,他的语调微微有点上扬,竟透出一丝不甘心。

“上岛之后,刘鸳儿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失宠娈童,见我能识字,便有意培养我成了郎君。多年来,一边接客一边监察一边攒钱,每月有两日休沐,就去海阳城买些书,阁笼里不敢村书,每次就两三本带回来到下个月再去换别的。年复一年,礼公没有要我离开的意思,好在我的身契留在了刘鸳儿手里,这便有了赎身的可能。”

“赎身?礼公能让你出了鸳鸯阁笼?”

“出不了呀,”他一双眼睛此刻没了任何惧怕,盈盈地望着她,“可是你来了呀。”

“你骗我!”她从床上弹身而起,抓住男人的领衿,他扬起脸并不回避她的目光。

“阙蓝从来不曾骗过将军,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

“你让我无意间跟礼公作对,不知情间树敌……”

“将军敲诈刘鸳儿一万贯和一百万贯,本质上没有区别。”

“顶嘴?”她举手要打他,他伸长脖子把脸颊递给她。

“将军已经收了阙蓝身契,也说过我的命是你的,礼公的刺客也都是将军杀的,尸体还不远千里扔回了东市,无论怎样都抵赖不得了。”

她坐在榻上,他笔直地跪在面前,两人之间的气场莫名一个替转。冤孽啊……老子真的信了你的邪!她拍了拍手边的黄鹤刀,问:“这个,怎么要来的?”

“简单。我跟小王爷说两年后你们有姻缘,让他先求刀送你。我再去拜见王妃,表明我是礼公门下,将来小王爷入京会促成你们的好事,王妃欣然应允。”

“王妃怎么信你是礼公的人?”

他拔下发髻上常戴的古朴青玉簪,双手捧给将军看,簪首切面刻有小篆“禮”字,沾了印泥就是一枚小小的印章,玉簪用料是涪州特产的清辉玉。

“说来,也谢谢将军编造给阙蓝的仙师身份,王妃和小王爷都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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